贺人龙猛地抬头,看见那柄短匕被缓缓举起,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。他明白了,踉跄起身,最后看了眼榻上那曾威震天下的身影,带着满脸的泪与屈辱,退出了房间。
脚步声消失后,行辕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洪承畴颤抖着,将短匕抵住心口。锦袍被刺破的轻响后,是皮肉撕裂的剧痛,却奇异地带来了平静。
窗外,铅灰色的云裂了道缝,一缕惨淡的阳光漏进来,落在那方银印上,折射出刺眼的光——像在为这行将就木的王朝,唱最后一支挽歌。
洪承畴的嘴角,极轻地勾了下。是解脱?是自嘲?还是对这煌煌末世的最后注解?
锋刃彻底没入时,他的眼睛还望着那缕阳光,像在看一个遥不可及的旧梦。
涂山,新军大营。
肃杀里掺着尘埃落定的疲惫。中军大帐内,枭二单膝跪地,双手举着油布包裹,暗红的血正顺着布角滴下来:“禀大帅,左良玉首级在此。巫峡‘兵书匣’伏诛,溃军大部沉江。”
帐内诸将的呼吸都粗了几分——左良玉死了,川东的血债,总算讨回了一笔。
“报——!”传令兵掀帘而入,声音发颤,“白帝城急报!洪承畴于行辕自戕!部将贺人龙率残部两千,开城请降!”
死寂过后,是压抑不住的低呼。洪承畴死了!那座压在所有人心头的大山,塌了。
林宇坐在主位,玄衣上的褶皱都没乱。目光掠过枭二奉上的首级,最终落在军报上。洪承畴……自戕了。没有预想的快意,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——这位劲敌的死,不是败于战场,而是败于他效忠的腐朽帝国,败于那套吞噬一切的旧伦理。他的结局,是一个时代的悲剧注脚。
“传令。”林宇的声音沉稳如石,“受降贺人龙部。士卒去留自便,归乡者发路费,留用者入辅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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