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猛这才转身,看向岸边正给潜行舟补泥的工匠们,对身旁的陈墨道:“陈墨,匠人们的家小安置得如何了?这些人是宝贝,不能让他们有后顾之忧。”
陈墨手里正拿着一本账册,闻言立刻合上:“大人放心!都按最高规格安置在后方的‘磐石堡’了,那地方地势险要,有三层寨墙护着,粮食、棉衣都备足了。家里有老人的给请了郎中,有孩子的安排进了堡里的学堂,优免田的文书已经发下去了,连抚恤金都预支了半年的——只求他们安心做事,家里的事,咱们全包了。”
赵猛这才松了口气,刚要再说些什么,芦苇丛里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,像风吹草动,却又带着刻意的节奏。众人立刻噤声,周通手下的几个亲卫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刀。只见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芦苇里滑出,身形纤细,脚步轻盈,正是“察访司”的暗探。他径直走到柳如烟身边,屈膝半跪,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柳如烟脸色瞬间凝住,原本带着暖意的眼神冷了下来。她快步走到林宇和赵猛身边,声音压得极低,却带着无法掩饰的凝重:“大人,将军,北线急报:李自成部已于正月底攻破西安,秦王朱存枢...开城降了。孙传庭大人的余部在渭南溃散,闯军主力正沿潼关道东进,前锋已经过了蒲州,直逼太原!”
她顿了顿,喉结微动:“京师...已经炸营了。”
尽管早有预料,这消息仍像一块巨石砸**静的河湾,连雾气都仿佛凝滞了。林宇负手立在岸边,青衫被江风掀起一角,他望着雾锁的大江,江面倒映着模糊的山影,像一幅泼墨的画,却透着说不出的沉重。北方的惊雷,终究还是劈开了最后一道屏障。大明中枢的崩塌,已经能听见倒计时的滴答声了。
“朝廷有何应对?”林宇的声音很轻,听不出喜怒,却让周围的空气都跟着沉了下去。
“崇祯帝连发三道勤王诏,八百里加急送往各地,急调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入卫京师,还诏令左良玉、高杰、刘泽清等部即刻北上...”柳如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,“...可诏令虽急,各镇却各有盘算。吴三桂回奏说‘边患未平,需徐徐图之’,实则屯兵山海关观望;左良玉在武昌以‘粮饷不足,兵无战心’为由按兵不动;高杰更是直接带着部众往南跑,说是‘先保身家,再图勤王’...如今的京师,就像悬在半空的孤卵,四周都是虎狼。”
赵猛听得咬牙,大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,瓮声瓮气地问:“那张献忠呢?这老贼没趁机搞事?”
“荆襄方向动静不小。”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冷意,“据察访司的密报,张献忠听说西安陷落的消息后,在王府里狂笑了半日,笑声隔着三条街都能听见。随后就把孙可望、李定国、汪兆龄这些心腹召进了密室,关起门来议了整整一夜。王府四周加了三层守卫,连苍蝇都飞不进去,具体议了什么不清楚,但这两天他手下的兵马调动得厉害,粮库的门没关过,粮草、军械往营里运,看那架势,是想趁火打劫,或是浑水摸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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