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堂一片狼藉。碎裂的紫檀木桌,散落的塘报账册,王仁安瘫软在地,赵猛被亲兵死死按住,胸膛剧烈起伏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门口骤然闯入的身影吸引。
吴明远站在门口,逆着光。单薄的中衣被汗水血水浸透,紧贴在枯瘦的身躯上。左臂那道新划开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,顺着手臂,滴落在沾满泥土和药渍的鞋面上。他手中那半碗猩红的液体(血酒),在残烛光下反射着妖异的光。他花白的头发凌乱,脸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点,唯有那双眼睛,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、属于战地医者的决绝与清醒的火焰!
他没有看赵猛,没有看王仁安,目光越过混乱,直直刺向舆图前那道沉默如山的身影——林宇。
“经略!”吴明远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洪亮,盖过了殿堂的余音,“老朽吴明远,随军郎中!营中尚有烈酒三百斤,金疮药粉一百二十包,麻沸散四十剂!老朽这把救人的刀,也能剜去烂疮毒脓!营中七百伤卒,只要还有一口气,就是七百条能咬断鞑子喉咙的狼!粮草火药,是活命的东西!更是杀敌的东西!怎么用,您一句话!老朽和营里那些还没咽气的兵,跟您走到底!绝无二话!”(
他猛地举起那半碗血酒,环视全场,目光如手术刀般扫过王仁安惨白的脸,扫过那几个眼神闪烁的士绅,最终定格在肥硕的郑员外脸上,带着一种赤裸裸的、战场上下来的鄙夷与杀气:“谁要是觉得命太金贵,舍不得拼,舍不得省!趁早滚出这白帝城!别挡了老子救人的路!也别挡了杀鞑子的刀!”
白帝城最高烽燧台,风暴中心。
桑皮纸在狂风暴雨中剧烈挣扎。林宇割掌沥血入砚,暗金赤色的血墨翻滚。
郑员外肥胖的身影嚎叫着扑向箭垛:“逆贼!毁家灭族啊!”
就在那油腻的双手即将触及桑皮纸的瞬间!
一道灰白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,带着浓烈的血腥与药气,猛地横***!是吴明远!他枯瘦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,竟用肩膀狠狠撞向郑员外!同时,他那双沾满血污、常年与伤病搏斗的手,没有扇耳光,而是精准如钳,十指如钩,死死扣住了郑员外抓向桑皮纸的右手手腕!指甲深深陷入肥腻的皮肉!
“滚开!你这吸兵血的蠹虫!”吴明远嘶吼着,眼中燃烧着医者面对致命病灶时那种不顾一切的狠厉!他猛地一拧!用的是战场上替脱臼士兵正骨的手法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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