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还有,”林宇的目光投向舆图西北,那片代表秦巴山区和连绵雪山的淡墨区域,眼神变得异常深邃,“告诉‘闯塌天’刘体纯、‘一只虎’李过(李自成余部将领),张献忠虽亡,但抗清大业未竟!川东愿开大巴山秘道,互通有无!告诉他们,雪山之西,并非绝路!告诉他们…”林宇的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决断,“陕甘之地,星星之火,亦可燎原!让他们保存实力,待时而动!川东,将是他们最后的火种库!”他拿起那幅羊皮地图,“这是吴先生根据古药商秘道和采药人传说绘制的‘雪岭秘径图’,虽不完整,或可一试。交予他们。”
陈墨接过地图,入手沉重,仿佛承载着万钧希望。他看着林宇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冷峻坚毅的侧脸,心中凛然:“经略深谋,属下…叹服!此去纵刀山火海,亦必送达!”
林宇挥挥手,陈墨捧着乌木盒,如同捧着无价珍宝,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的密道。
密室中只剩下林宇一人。他缓缓踱步到窗边,推开一道缝隙。夜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,冰冷的雨丝随风卷入,打湿了他的鬓角。远处城墙上,巡夜士兵灯笼的微光在雨幕中如同飘摇的萤火。更远处,长江的咆哮声隐隐传来,那是裹挟着无尽血泪、滚滚东去的洪流。
他摊开手掌。掌心那道深长的伤口在雨丝的浸润下,传来隐隐的刺痛。伤口并未完全愈合,边缘微微泛白。他默默地从怀中取出那份“十六字血诏”的拓本,纸张在潮湿的空气中显得有些绵软。他将拓本轻轻按在窗棂上,任冰凉的雨水打湿纸面,那十六个暗金血字在湿润中仿佛要燃烧起来。
然后,他将自己依旧渗着血丝的掌心,缓缓覆在了拓本之上,正好盖住那“深根固本”四字。温热的血,再次从伤口渗出,浸润了拓本的纸张,也浸润了他冰冷的掌心。
一滴,混着雨水和血水的液珠,从掌心边缘滑落,滴在冰冷的青石窗台上。
啪嗒。
液珠在青石上溅开,殷红迅速被雨水稀释、冲淡,汇入窗台上纵横的水流,沿着石缝,向着下方那奔腾咆哮、东去不回的大江流淌。
然而,就在那汹涌东去的血色水流边缘,在无人察觉的角落,几滴异常浓稠、仿佛凝聚着不屈意志的血珠,竟在湍急的水流中顽强地打了个旋,抗拒着那浩荡东去的大势。它们没有像同伴一样被裹挟着冲向毁灭的深渊,而是沿着一条极其细微、几不可察的石隙,逆流而上,悄然渗入墙壁的阴影深处,朝着西面——那舆图上被重重山峦和淡墨雪山所覆盖的、未知而艰险的方向,无声地浸润而去…
雨夜深沉,白帝孤城如同一枚倔强的楔子,钉在怒江之畔。而在更西更深的黑暗里,在舆图边缘那片象征着绝域与未知的淡墨之下,仿佛有微不可察的金色光芒,在雪山之巅一闪而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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