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金陵城总裹着层化不开的软雾,秦淮河的水汽漫过乌衣巷的青石板,将萧景渊那柄磨得发亮的旧折扇都润出了几分潮气。他倚在“晚晴楼”二楼的窗边,面前摊着半张未写完的策论,砚台里的墨汁却早已凝了薄霜——方才楼下传来的一阵喧哗,搅得他连“民生”二字都写不真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萧相公,您就别管这闲事了。”店小二端着一碟刚热好的桂花糕,脚步放得极轻,“方才被抓走的是周明通周相公,听说……是偷了府衙的官银哩!”

        萧景渊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,狼毫笔尖在宣纸上戳出个墨点。周明通他是认得的,上月在贡院旁的书肆里,两人还曾为《孟子?滕文公》里“制民之产”的说法辩了半宿。那是个穿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、连买本旧书都要攒半月铜钱的寒门书生,别说偷官银,便是见了二两银子都要双手攥紧,生怕污了自己的清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谁说他偷了官银?”萧景渊推开椅子,青布长衫扫过桌角,带倒了半盏凉茶。

        店小二苦着脸往后缩了缩:“是赵捕头亲自带人抓的,府衙的人都来了,还搜出了……搜出了五十两雪花银,就藏在周相公的书箱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萧景渊没再问话,抓起折扇便往楼下走。晚晴楼外的长街上,几个穿皂衣的捕快正押着个戴镣铐的书生往前走,那人脊背挺得笔直,侧脸冻得发白,正是周明通。他怀里还抱着本卷了边的《礼记》,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,像是在替他喊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周兄!”萧景渊拨开围观的人群,快步追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周明通闻声转头,看见萧景渊时,原本紧绷的嘴角突然垮了,眼里瞬间蓄满了泪:“萧兄……我没有偷官银,是他们陷害我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住手!”一个粗哑的嗓音响起,赵捕头转过身来。这人满脸络腮胡,腰间别着柄锈迹斑斑的腰刀,看着凶神恶煞,却偏生有双极亮的眼睛。他上下打量了萧景渊一番,皱眉道:“你是何人?敢拦官府办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在下萧景渊,是本届应天府乡试的举子。”萧景渊拱手行礼,语气却不含半分怯意,“赵捕头,周兄为人耿直,断不会做偷盗之事。那官银既是在他书箱里搜出的,不知可否容在下问一句——何时搜出的?谁搜的?当时可有旁人在场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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