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狸不敢再弹琴,怕走露杀机,贴近车壁向外看,车正从东向西穿过御道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条路经过城西的秣陵大市,恰逢乞巧节将至,血红薄暮下,阔道横亘东西,楼叠架着楼、摊连着摊,歌楼观台、布旗丝幔都是明艳赤色。

        由绢、竹、玻璃、琉璃做成的各种花灯精心繁扎,雕龙砌凤,玉山堆雪,更有风轮鼓动、机拓旋转,作缕金龙凤、万叶莲花、云波楼船等,灯火汇作一条绵延几里的锦缎。市间人声鼎沸,摩肩接踵,嬉笑声、叫卖声混杂着金铃鼙鼓、丝竹管弦,戏班和勾栏的行列在灯光里招摇过市。

        道上本就拥挤,车走得很慢,见郦家车队行过,市人抱儿相看,拥挤更甚。

        温狸一直住在城外,未曾领略过这等繁华街市,目不暇接,只见香满绮陌,美人凭槛招邀,馆阁重沓,楼台歌舞泠泠,更有小贩穿梭人群,呼唤提卖。临近的一个游贩身上挂着四五个竹箱,身后系着红缨,浑身五颜六色挂满了绢孩儿——男女偶人都用细绢堆成,粉雕玉琢,身上穿的绫罗绸缎、峨冠博带,仿佛是把世家公子女郎们都堆到绢里,极尽精巧之能事。

        温狸见了这些,不免想起家乡的面孩儿。汝南虽少见这等精细事物,逢年过节也会有货郎携着面孩儿、脂粉、铃壶等走街串巷。她每年都会得到两个,一个是爹爹买的,一个是哥哥和弟弟凑钱买的,到十三岁那年,已五颜六色摆在窗前成了阵仗,娘还笑话说这像一群奇装异服伶人在“打野呵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娘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,她现在也成了打野呵的路岐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车到达缕金园时,夜幕已彻底降临。

        下车之瞬,温狸只疑是起了山火,定睛一看,原是喷烟燃霞一样远远近近成簇的灯火。

        仿佛方才在闹市,几步已入山野,四周昏暗,寂无人声。眼前拔地而起一座二十丈高的乌头门,门边两座比人高的铜铸青狮子,目瞪如铃,露出獠牙。

        温狸多看了两眼那乌头门,像是庙里才有的神门,不设门槛、门扉,内里景观立在门前便一览无遗。

        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