泰顺帝携了袁易,告退出清溪书屋,复乘明黄亮轿乘舆,仪仗逶迤,往凝春堂向皇太后请安而去。
书屋之内,顷刻间复归一片寂静,唯余窗外风拂竹叶之飒飒,与溪流淙淙之清响。
景宁帝并未即刻重拾案头的那卷宋版《周易》,只缓缓端起身旁一盏温热的茶水,以盖轻拨浮叶,徐徐呷了一口。
清茶入喉,唇齿留香,他的心神,却不在茶味之上,而是沉浸于方才那场临时起意的考较之中,细细回味着袁易的两番奏对。
这位御极六十一载、历经风雨、学识渊博的一代雄主,虽已是颐养天年之身,其目光之锐利、思虑之深邃,却非常人可及。
适才他看似随口问出的两个问题,实则皆经深思熟虑,暗藏机锋,皆是检验一个皇子心性、格局、智慧的试金石。
第一个问题,他引用《系辞上传》“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。卑高以陈,贵贱位矣”,借天地喻人世,真正问的是:人如何通过理解天地秩序,来确立自身的社会身份与道德责任?
袁易在奏对中,强调天地秩序不可逾越,人需承认并遵守社会中的尊卑分工(如君仁、臣忠、子孝),本质是儒家“正名”思想。他既反对逾越本分,也反对消极逃避责任,呼应《中庸》“素其位而行,不愿乎其外”的理念。他又引用《周易》“君子以俭德辟难,不可荣以禄”,说明即使身处低位,也可通过俭德修炼尊荣,揭示了儒家重要的悖论:外在地位有高下,但道德尊严可通过自我完善超越世俗等级。
袁易的奏对符合儒家正统,强调了“守卑位”并非被动屈服,而是主动修德以成圣贤,又指出君主需有“仁”的约束,也为弱者提供了精神出路。
这番奏对,完美符合了“经筵奏对”的理想标准。
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