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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一声非人的、撕裂灵魂的惨嚎猛地从伤兵喉咙里爆发出来,震得油灯都剧烈摇晃。他的身体如同濒死的鱼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向上弹起,又被学徒们用全身重量狠狠压回草席,草席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咯吱”声。与此同时,一股粘稠滚烫的黄绿色脓血混合着灰白色絮状腐肉,随着吴明远刀尖的挑动,如同决堤的污秽洪流猛地从创口深处涌溅出来,溅在吴明远的褂子上、学徒的手臂上。那股瞬间弥漫开来的恶臭,让旁边几个意识尚存的伤兵再也忍不住,翻江倒海地呕吐起来,胆汁混着血丝溅在肮脏的席子上,与脓血汇成一片狼藉。

        吴明远紧锁的眉头如同刀刻,对耳边的惨嚎、呕吐声和刺鼻到极点的恶臭恍若未闻。他浑浊却锐利的双眼死死盯着那片流淌着污秽的创口,眼神专注得如同最虔诚的工匠在雕琢易碎的珍宝。他迅速抓起旁边烈酒浸泡过的棉布,粗暴却精准地擦拭清理着脓腔深处,动作麻利得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效率。大颗浑浊的汗珠顺着他紧锁的眉心、高耸的颧骨不断滚落,滴入那翻腾着污血的创口里,瞬间被滚烫的血肉吞没。蒙布下,他干裂的嘴唇无声翕动:“腐肉不去...新肉不生...小子...忍住了...才有活路...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布鞋早已在脓血中泡得发胀,每挪动一步都能感觉到鞋底与地面粘连的滞涩。刚处理完腹部重伤的士卒,手指还没来得及在酒精盆里浸泡片刻,就被另一个学徒连拖带拽地拉到殿堂东侧。那里的草席上躺着个胸口中弹的伙夫,粗布衣衫下露出的创口周围,皮肉已肿得像发面馒头,紫黑色的瘀青顺着肋骨蔓延,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让创口涌出细小的血珠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吴先生,他咳血了……”学徒的声音带着哭腔,递过来的铜盆里盛着小半盆暗红色的血块。

        吴明远俯身时,后腰的旧伤突然抽痛,他咬着牙硬生生挺直脊背。蒙布外的酒味早已被尸臭冲淡,他索性扯掉布巾,任由那混杂着死亡气息的空气灌入肺腑。“镊子。”他朝旁边伸出手,指尖因长时间用力而微微僵硬。当铁制镊子夹住嵌入肋骨的弹片边缘时,他能清晰感觉到金属与骨骼摩擦的滞涩震动,伙夫喉咙里立刻发出“嗬嗬”的痛苦抽气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创痈

        “忍着。”吴明远的声音比殿堂里的木柱还要冰冷,手腕却稳如磐石。他拇指抵住镊子尾端缓缓加力,另一只手按住创口周围肿胀的皮肉,指腹能摸到皮下跳动的血管。弹片终于在第三下用力时被完整拔出,带着一团凝血在空中划过弧线落入铜盆,发出清脆的“叮”响。几乎同时,一股鲜血从创口喷涌而出,溅在他挽起的袖口上,顺着褶皱蜿蜒流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烙铁!”他头也不抬地喊道。旁边炭火盆里的烙铁早已烧得通红,学徒用铁钳夹起递过来时,烙铁表面还冒着青烟。吴明远侧身避开伤员惊恐的目光,猛地将烙铁按在渗血的创口上!“滋啦——”滚烫的烙铁与皮肉接触的瞬间,一股焦糊味混杂着血腥气骤然升腾,伙夫的惨叫如同被屠宰的牲畜,震得梁上积灰簌簌掉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死死按住挣扎的伤员,直到烙铁边缘不再冒白烟才松开手。焦黑的创口边缘暂时止住了流血,却在草席上留下一圈深色的焦痕。吴明远甩了甩酸麻的手臂,汗水顺着下颌滴落,在胸前的血污上晕开细小的痕迹。“撒药粉,包扎。”他后退半步,目光已投向不远处的少年伤兵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孩子不过十五六岁,右臂肿得比大腿还粗,皮肤被撑得发亮,原本该是青色的血管此刻变成了紫黑色的蚯蚓。吴明远伸手按在肿胀处,指尖能感觉到皮下波动的脓液,少年立刻发出细碎的啜泣。“铁砂嵌进骨头缝了。”他用刀尖轻轻划开最肿胀的部位,一股黄绿色的脓水立刻喷涌而出,溅在草席上汇成小小的水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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