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处海面,数艘悬着"蜀江商行"旗帜的"川江级"快船,正像矫捷的海燕在起伏的浪涛里穿梭,执行着警戒巡逻。更远处的海平线上,几个模糊黑点正一点点凝实,轮廓渐次清晰。
瞭望台上,最有经验的老水手眯眼搭起凉棚,声音里渗着不易察觉的凝重:"枭头儿!东南方向!三艘大福船!看那船型和吃水,是闽浙跑远海的老手!旗子......黑底镶金边,绣着金色日轮!是郑家的船!后头还跟着两条蜈蚣快船!"
枭二像块被风浪啃噬多年的玄铁礁石,立在瞭望台最高处。他穿得和商行护卫一般无二的灰布衣,可腰间鲨鱼皮鞘裹着的短刀、背上布包里劲弩的硬挺轮廓,都透着股拒人千里的寒意。身后一百二十名"黑风营"精锐同样装扮朴素,或倚着货堆假寐,或三五成群低语,瞧着散漫随意。
但明眼人细看便知,他们看似随意的站位实则封死了所有要害路径;低垂的眼帘下,目光如鹰隼般锐利,把海面码头的每寸动静都网在眼底;身侧的手始终与兵器保持着最迅捷的距离,像蓄势待发的猎豹。
"总算来了。"枭二的声音粗哑如砂纸磨木,"传下去:鱼儿进港,按既定方略各就各位。记牢了,咱们是商行护卫,看好货、迎好客。没我的手势,天塌下来也得笑着瞧完!"
七月十四,午后。
三艘郑家大福船如三座移动的黑石城堡,缓缓驶近望海角码头,最终在距栈桥数十丈的深水区抛锚。黝黑船身吃水极深,显见载货之重;船舷两侧炮窗密布,黑洞洞的炮口在波光里时隐时现,沉默地张扬着海上霸主的赫赫威权。两条蜈蚣快艇倒像离弦箭,率先劈浪靠上栈桥。
头艘快艇上走下一群人,为首者正是郑芝龙的心腹幕僚陈怀安。四十出头的年纪,中等身材略显富态,面皮白净得像细瓷,三缕短须修剪得一丝不苟。宝蓝色杭绸直裰外罩着玄色暗纹马褂,头戴六合一统帽,手里轻摇柄素面折扇,瞧着温文尔雅,气度雍容。
他脸上挂着和煦笑容,眼神却像架最精密的算盘,踏上码头的刹那,已把货物成色、人员神态、布局走向都算得明明白白,连棚屋**的新旧程度都没放过。
身后跟着几名精悍随从,眼锋如刀,腰间鼓鼓囊囊藏着家伙;还有两位账房先生模样的人,捧着厚厚账册与算盘,指节在算珠上轻轻敲着,一副随时要清点核账的架势。
陈墨早带着那群精心培训的年轻人在栈桥前列好了队,脸上堆着热情又不失分寸的笑,快步迎上去:"来的可是福建郑将军麾下的陈先生?在下川东蜀江商行管事陈墨,奉林经略之命在此恭候大驾!一路风涛劳顿,先生辛苦了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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