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老栓浑浊的老眼望向东北方向,那是清军铁蹄可能踏来的方向,也是他儿子战死的方向:“不割?等鞑子骑兵来了,割我们的脑袋吗?粮食没了,勒紧裤腰带,啃树皮,吃观音土,还能熬!命没了,就啥都没了!给祖宗留点念想,给娃儿们…留点火种!”他猛地挥下镰刀,割倒一大片青苗,动作带着一种殉道般的狠厉。
村口土路上,烟尘扬起。几辆装饰考究、却沾满泥泞的马车在一群家丁护卫下,蛮横地冲入村中。一个穿着锦缎长衫、面有菜色却依旧端着架子的中年文士(郑文博,江南士族,其叔乃前科探花)跳下车,对着正在搬运青穗的农妇老幼颐指气使:“管事的呢?出来!把你们的存粮交出来!我等乃江南望族,避难至此,尔等**,速速献粮!”
王老栓拄着镰刀,冷冷地看着他:“粮?粮都坚壁了!一粒没有!”
“放屁!”郑文博怒道,指着祠堂方向,“那里面堆的是什么?当我眼瞎?尔等粗鄙村夫,可知我叔父乃前朝探花郎!识相的,快快把粮食交出来!否则…”他身后的家丁按住了腰刀。
“探花郎?”王老栓嗤笑一声,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怒火和鄙夷,“探花郎?早他妈跪在南京给鞑子舔靴底了!老子们的粮,是给前头杀鞑子的好汉吃的!不是喂你们这群丧家之犬的!”他猛地举起手中镰刀,身后沉默的农会青壮们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,纷纷举起锄头、粪叉,眼中喷着火,一步步逼上前!
“你…你们想干什么?反了!反了!”郑文博被这阵势吓得连连后退,色厉内荏。家丁们也被农人们眼中那不顾一切的拼命架势震慑,握着刀的手微微发抖。
“滚!”王老栓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,手中的镰刀闪着寒光,“再敢踏进王家畈一步,老子用你们的脑袋祭旗!”
郑家的马车在农人们愤怒的目光和粪叉的寒光中,狼狈不堪地掉头,卷起烟尘仓皇逃窜。王老栓放下镰刀,剧烈地咳嗽起来,佝偻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。祠堂里,长明灯的火苗,在穿堂风中顽强地跳动着。
薪胆
白帝城西,新兵营校场。
尘土飞扬,喊杀声带着生涩与恐惧。几百名刚刚放下锄头、稚气未脱的少年兵,穿着不合身的破烂号衣,手中端着沉重的白蜡杆长枪,在教官声嘶力竭的吼声中,一次次重复着枯燥而致命的突刺动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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